【21世纪经济】加密银行自救乏力

3月9日，加密银行Silvergate宣布，计划以有序的方式并按照适用的监管程序来结束银行的业务并自愿进行清算。

过去几个月里，Silvergate历经了加密市场的多番猛烈冲击：加密相关资产暴减七成、裁员40%自救、遭遇挤兑潮、被迫低价抛售资产、股价一路“归零式”暴跌，遗憾的是，苦苦挣扎后的Silvergate最终没能撑到天亮。

Silvergate表示，正在考虑如何最好地保存资产的剩余价值，有序地结束银行业务和自愿清算是最好的出路，并决定终止Silvergate交易所网络（SEN），所有其他与存款相关的服务在公司清盘过程中保持运营。

“我们很遗憾看到Silvergate做出艰难决定来有序减少他们的业务。Silvergate是加密经济增长的合作伙伴和贡献者。”加密货币交易所Coinbase回应表示。

不过，在肯定Silvergate对加密市场所做贡献的同时，Coinbase在内的多家加密货币交易所及相关加密机构也没有忘记第一时间划清界限：

Binance创始人赵长鹏表示，Binance在Silvergate没有资产损失，用户资产是安全的；

Coinbase表示，在Silvergate没有客户或公司现金，客户资金仍是安全可访问、可用的；

OKX总裁Hong发文表示，公司和客户资金是安全的，团队在管理风险和最小化风险方面做得很好；

Paxos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该公司“几乎没有接触过Silvergate”……

与去年倒闭的FTX、BlockFi、Celsius等加密机构不同，Silvergate是一家传统的联邦保险贷款机构，更直观一点可以成为“加密友好银行”：Silvergate将自身定位为通往加密货币领域的门户，接受加密货币交易所和交易商的存款，建立了自己的加密货币结算支付网络，是那些希望与传统银行系统联系起来的加密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

Silvergate如今走投无路，与去年头部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爆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成为该次加密世界大地震中，加密波动性蔓延到传统金融行业的首批“牺牲者”。

何为加密友好银行

加密货币很多时候和股票等证券非常类似。

当投资者认为某种加密货币，如比特币、以太坊等价格未来会上涨时，就可以提前买入一些，反之就卖出，而买卖的过程往往借助的是美元金融系统，也就是通过美元来买卖。

问题在于，传统的银行等金融机构对于加密市场并不友好：全球的加密资产交易往往是7*24小时，但银行周末晚上并不会上班；当投资者试图通过银行账户转账购买加密货币时，银行可能会设置种种障碍进行“劝阻”……

对此，加密行业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投资者将美元存入“值得信赖的”大型加密交易平台，用交易所账户中的美元来买卖加密货币，交易平台为投资者持有大量美元和加密货币。当投资者购买加密货币时，交易所会从账户中扣除一些美元，并向你的账户中添加一些加密货币，出售时，反之亦然。

这种中心化交易所饱受诟病之处在于，这些“值得信赖的”大型加密交易平台很多时候并不值得信赖，即使曾经的第三大加密货币交易所FTX，作为加密世界绝对的明星选手，仍然被曝出内部治理结构混乱、擅自挪用客户资产，并在短短十几天内轰然倒塌，在加密世界金融秩序尚未建立的当下，这种模式也是行业不得已的折中之策。

还有一种方案是，加密机构去发行价值稳定的加密资产，通过资产抵押等种种方式，去发行价值锚定在1美元的加密货币，通常称其为稳定币。值得说明的是，稳定币并不绝对安全，在极端市场情况下，稳定币价值同样会波动，而这种波动往往是贬值甚至归零。

话题回过来，投资者在稳定币发行商那里用美元购买稳定币后，就也可以参与加密相关资产的投资活动。

但这两种方式都绕不开一个问题：不管是中心化交易所，还是稳定币发行商，它们在吸收大量客户资产后，都需要把钱存到一个地方，这时就需要一个对加密行业友好的银行。

对于美国大型加密交易平台和交易者来说，这家银行通常是Silvergate Capital Corp控股的Silvergate Bank——一个对加密非常友好的银行，不仅接受加密交易平台和交易者的存款，还为加密货币结算建立了自己的加密结算支付网络SEN（Silvergate Exchange Network）。

在SEN中，投资者可以直接进行上文所提到的，中心化交易所中所发生的那种加密资产买卖活动，不同的是，Silvergate是一家接受监管的正规银行。

“我们将SEN设计为针对加密货币交易平台和投资者的网络，使美元能够在SEN参与者之间全天候高效流动。在这个方面来说，SEN可以说是首款加密基础设施解决方案……

与传统银行的电子资金转账（如电汇和ACH交易）相比，SEN转账几乎是即时发生的，而前者可能需要几个小时到几天。我们专有的基于云的API与我们的在线银行工具相结合，允许客户有效地控制他们的法币，通过SEN进行交易，并自动与我们的技术平台进行交互。”Silvergate如此介绍道。

何以爆雷

对Silvergate来说，为加密行业所做一切当然也是有回报的，那就是大量的无息存款。

在这种情况下，将存款投资于非常安全的资产，如美国国债和美联储储备，不需要冒很大的风险，Silvergate就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截至2022年9月30日，Silvergate的资产负债表显示约114亿美元的证券，包括市政债券、抵押贷款支持证券、机构和国债，与此同时，还有大约14亿美元的贷款，包括3亿美元的BTC贷款加上一些房地产贷款。

然而在FTX引发加密行业“塌方式”灾难后，投资者向交易平台要钱，交易平台向Silvergate要钱，截至2022年12月底，Silvergate无息存款从120亿美元降至39亿美元。

为了弥补这些撤资，Silvergate只能想尽办法筹钱。

除了大量出售债券，Silvergate还向联邦住房贷款银行申请了另外43亿美元，这笔贷款引起了马萨诸塞州民主党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等议员的注意，她认为这进一步将加密市场风险引入了传统银行体系。

其实如果能够等到债券到期，Silvergate是有足够的钱来偿还的，不过，投资者和机构们要求立刻归还，而在美联储的疯狂加息节奏中，2022年债券利率大幅上升，Silvergate不得不以巨额亏损抛售其长期资产来偿还，挤兑就这样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另一边，在FTX爆雷后的2022年四季度，美国监管机构不断加紧切断银行与高风险加密企业之间的联系，担心金融系统有朝一日可能遭受严重损失，而Silvergate也有些后知后觉。

3月1日，Silvergate表示将推迟提交2022年的年度财报，同时表示需要更多时间来评估去年加密货币崩盘对其财务造成的损害程度，包括它是否能够继续生存。根据披露，推迟提交10-K文件的部分原因是即将到来的监管打击，包括司法部已经在进行的一项调查，股价也随即在一日内暴跌58%。

绝境中寻找出路的Silvergate又遭遇“落井下石”，Coinbase、Paxos等加密机构决定停止通过Silvergate接受或发起付款，行业机构的抛弃以及资金外流将Silvergate的未来推入更加阴冷的深渊。

3月2日，Coinbase表示，鉴于最近的事态发展，出于充分的谨慎，Coinbase不再接受或发起对Silvergate的付款，Coinbase将促进机构客户与其他银行合作伙伴的现金交易。

最终在3月9日，Silvergate宣告退局。

后续影响几何

加密公司需要银行来运营，但加密友好银行却越来越难找。

Silvergate倒下之后，另一家主要的加密友好银行Signature Bank吸引着更多的市场目光，其提供类似的支付网络Signet，遗憾的是，Signature对更多加密业务的兴趣并不大。

2022年12月，该公司表示希望将加密相关存款削减至总存款量的20%以下，最终目标是削减至15%以下，该行的加密相关存款在2022年Q2减少了74亿美元，占其存款总额的五分之一。

Parnassus Investments的首席投资组合经理和高级研究分析师Ian Sexsmith称，投资者的压力推动了Signature的变动，Parnassus Investments持有该银行约1.5亿美元的股份，另一个动机是该行的其他客户，如资管公司、律师事务所和医疗保健提供商，他们越来越担心该银行与加密行业的密切联系。

今年2月，Metropolitan Commercial Bank宣布，由于加密货币立业的近期发展，以及有关银行参与加密货业务的监管环境发生变化，经董事会和管理层的仔细审查后，决定退出与加密货币相关的垂直领域。

随着Silvergate的爆雷，众多的加密公司需要寻找新的出路，风投们努力挖掘现存的接受加密的银行，将加密公司与新银行配对，但随着传统金融对加密的担忧越重，选择也越来越少。

“加密友好银行的谢幕对大型交易平台和其它老牌加密公司的影响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因为这些公司都是与多家银行有关联，包括一些主流银行，这些银行可能会允许他们增加存款。”业内人士分析道。

纽约州金融服务部前监管人员Matthew Homer表示，较小的加密初创公司越来越难找到新银行合作伙伴，这就是令人沮丧的点，他们将被推到第二或第三梯队。

“有句玩笑话：三根大阳线，改变世界观，加密资产领域未来仍然会有牛市，不过我认为有两个决定性的因素去影响这个时间节点。第一，这轮熊市中暴露的危机都要得到解决，特别是已经爆雷了的，牵连的机构们存在的问题也需要时间去暴露和解决，就像脓疮一样，一定要破了以后进行彻底的清理，这个过程是必须经历的。我认为加密市场的‘排雷’会在今年结束，但现在还没完。”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前美联储高级经济学家胡捷表示。

“第二个我觉得资金链的问题。现在这一轮的加密资产市场的情况，实际上是受到了美元资金的直接影响，跟5年前、10年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个时候加密市场是很独立的，基本不受大的金融市场影响，然而过去的三四年，传统华尔街玩家开始大量进入加密领域，导致美元资金面的情况直接影响了加密市场。也就是说什么时候美元资金面变得宽松一些，至少持续紧缩告一段落，情况或许才有所改变。”

文章载于21世纪经济